史載第一次通過內(nèi)陸河道運輸糧食
周襄王五年（公元前647年），晉國全境大饑荒，晉惠公派人到鄰國秦國購買糧食。就是否要賣糧食給晉國，秦國召集大臣進行了一番討論。
秦國大夫丕豹原來是晉國大臣后代，對晉惠公姬夷吾的人品非常清楚，他首先發(fā)表意見：“晉國國君對秦國國君無禮，這是眾人皆知的。晉國去年殺掉里克等輔佐大臣，如今又發(fā)生饑荒，既失去人心，又失去天意，晉國將遭遇很多災(zāi)禍。國君請討伐晉國吧，不要賣糧食給他們！”秦穆公知道晉惠公是丕豹的殺父仇人，他這么說也在情理之中。秦穆公說：“我厭惡的是晉國國君，晉國百姓有什么罪？每個國家都會遇到災(zāi)荒，濟困救荒才是人間正道，不能讓天下人認為秦國心胸狹窄、喪失道義。”
秦穆公轉(zhuǎn)而問大夫公孫枝的意見。幾年前，秦穆公想支持晉國公子夷吾為晉侯，公孫枝提醒他夷吾為人猜忌、好勝，難以合作，秦穆公沒有采納他的建議，后來事情發(fā)展果如其言，所以，秦穆公更加敬佩他識人的眼力。公孫枝回答：“您對晉君有恩惠，而晉君對其百姓沒有恩惠。如今由于天旱而使晉國國君聽命于您，這是一個機會啊。如果晉國百姓反感秦國禁售糧食給晉國，那么，晉國國君不回報秦國恩惠就有話可說了。不如賣糧食給晉國，以此獲得晉國百姓的好感。晉國百姓對秦國有好感了，那么一定會反過來批評晉國國君忘恩負義。如果晉君再不聽秦國命令，秦國就可以去討伐他。”于是，秦穆公同意“泛舟于河，歸糴于晉”。這就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有明確記載的通過內(nèi)陸河道運輸糧食的事件，史稱“泛舟之役”，這次秦國幫助晉國渡過了難關(guān)。
一場“誠信之戰(zhàn)”
第二年，即周襄王六年（公元前646年），秦國發(fā)生了大饑荒，向晉國提出購買糧食的請求。因為兩國是競爭對手，晉惠公猶豫不定，也召集眾人開會商討。
卿大夫虢射說：“您沒有將當年承諾報答秦國的五座城池交付秦國，即便這次賣糧食給他們渡過饑荒，也不會減輕秦國對晉國的仇怨，反而使他們渡過難關(guān)逐漸強大，不如不賣糧食給他們，從而削弱其實力。”晉惠公認為舅舅虢射說得有道理。大夫慶鄭表示反對：“不能這樣。我們已經(jīng)賴掉了曾經(jīng)允諾的土地，去年秦國也幫助我們渡過饑荒，現(xiàn)在如果不賣糧食給他們，忘記別人的幫助，背棄他人的恩德，即使是晉國處于秦國的位置也一定會出擊討伐的。這次如果不賣糧食給秦國，秦國一定會來攻擊我們。”晉惠公似乎忘記了去年秦國的幫助，對慶鄭的建議不以為然。晉國最終決定不給秦國糧食。這給后世留下了一句歇后語“晉惠公借糧——有借無還”。
秦國的饑荒年景過去，局勢很快穩(wěn)定，周襄王七年（公元前645年），秦穆公果然率領(lǐng)大軍攻打晉國，以報其忘恩負義、以怨報德之仇。秦軍一路殺來，勢如破竹，晉惠公非常害怕，就派大夫韓簡去探一探前線情況。韓簡回來報告：“秦軍人數(shù)雖然比我們少，但是同仇敵愾，士氣很高！”晉惠公問原因，韓簡回答：“這是因為您在流亡時曾依靠秦國避禍，接著又仰賴秦國力量進入晉國即位，前年晉國饑荒時秦國又低價賣糧食給我們，秦國對我們晉國有如此三大恩德而沒有得到應(yīng)有的回報，并且去年晉國還不肯賣糧給秦國渡過饑荒，所以他們前來攻打。如今您又率兵迎擊，秦國無人不憤怒，而晉國士兵和民眾自知本國理虧也都消極懈怠。”
在該年的韓原之戰(zhàn)中，晉惠公被斗志高昂的秦軍俘虜，晉軍大敗。此后，經(jīng)過斡旋，晉惠公被釋放回國，但是他的威望一落千丈，毫無作為。“韓原之戰(zhàn)”實際上是一場“誠信之戰(zhàn)”，戰(zhàn)爭的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但其直接導火索就是晉國在困難時獲得了秦國的糧食，而不肯在秦國困難時提供糧食。
以誠才能立國
饑荒常常困擾人類。周襄王十六年（公元前636年），重耳即位晉國國君，是為晉文公。晉國又發(fā)生了大饑荒。
晉文公詢問大夫箕鄭應(yīng)該怎樣救荒。諳熟晉國歷史和國政的箕鄭立即回答：“靠誠信！”晉文公很納悶，追問如何以誠信救荒。箕鄭進一步申論：“信于君心，信于名，信于令，信于事。”意思是，誠信體現(xiàn)在國君內(nèi)心，體現(xiàn)在君臣名分上，體現(xiàn)在國家政令中，體現(xiàn)在具體事功里。實際上，箕鄭借為晉文公謀劃救災(zāi)策略之機，提醒晉文公只有誠信，堅持正道，才會否極泰來，渡過災(zāi)難，給百姓帶來福祉。
兩千六百多年前，糧食成了春秋大國秦晉之間關(guān)乎道義誠信的“試金石”，秦穆公的高瞻遠矚，與晉惠公的忘善背德形成鮮明對比，二者格局和歷史成就也判若霄壤。而晉文公以史為鑒，重諾守信，在位期間重用賢才，實行了“輕關(guān)易道，通商寬農(nóng)”的政策，又能明賢良、賞功勞，內(nèi)政外交攻守得當，開創(chuàng)了晉國長達百年的霸業(yè)。我國古代歷史上的“春秋五霸”，晉文公、秦穆公位列其中。（李曉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