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 管筱璞
近年來，各級紀檢監察機關切實提高政治站位，嚴肅查處融資平臺背后可能存在的權力尋租、利益輸送問題。圖為近日，江蘇省海安市紀委監委審查調查室工作人員圍繞城投領域典型案件開展案情分析討論。孫立 攝
湖南省沅江市城市建設投資運營集團有限公司原副總經理曾劍波，四川省成都興城投資集團有限公司黨委委員、副董事長李鳴琴，廣西壯族自治區北海市城市開發投資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何本東……近期，多地紀委監委接連發布城市建設投資領域審查調查信息，釋放全面從嚴、一嚴到底的強烈信號。
二十屆中央紀委二次全會強調，突出重點領域，深化整治金融、國有企業、政法等權力集中、資金密集、資源富集領域和糧食購銷等行業的腐敗。作為地方政府的投融資平臺，城投公司承擔著基礎設施建設、發展資金保障、國有資產管理等重要職能，集工程、資金、資產為一體，責任重大，社會關注度高。近年來，各級紀檢監察機關切實提高政治站位，嚴肅查處融資平臺背后可能存在的權力尋租、利益輸送問題。
個別融資平臺管理者與銀行從業人員、中介相互勾結，借信息壁壘攫取非法利益；承接工程項目、工程款結算、提供資金支持和套取國家資金等方面也易出現違紀違法行為
“城投公司資金需求量大，要求融資具有較高的時效性和保障能力，加上融資業務專業性強，流程和核算方式復雜，個別融資平臺管理者便與銀行從業人員、中介相互勾結，借信息壁壘攫取非法利益。”江蘇省海安市監委委員唐小祥說。
2018年，時任海安市城建開發投資集團有限公司黨委書記、董事長魯德平幫助融資中介朱某某以高達11.5%的綜合成本承接了一筆8000萬元的融資租賃業務，而同期同等業務平均成本僅為9%。為表示感謝，朱某某先后12次送給魯德平現金及卡券共計價值14.5萬元。不僅如此，為幫助某銀行行長孫某完成吸儲任務，魯德平還安排城建集團將7000萬元資金存入該行賬戶，此后該賬戶活期余額長期在1億元以上。孫某因此送給魯德平3萬元。2022年8月，魯德平因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六年，并處罰金60萬元。
唐小祥表示，城投公司董事長既是資產管理者又是資產經營者，集經營決策權、財務審批權、人事任免權等多項權力于一身，往往“一句話”“一支筆”就能決定大額資金的存管機構和調度使用，容易滋生腐敗。
對于一些城投公司來說，除去公益性項目融資任務，項目建設、運營也是其肩負的職能。
2014年上半年至2018年7月，曹鵬穎在擔任杭州蕭山城投集團資源開發部經理、總經理助理兼土地資源開發部經理期間，利用負責公司收儲土地出讓、高壓線遷改工程管理等職務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所送財物。2020年6月，曹鵬穎犯受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八年，并處罰金100萬元。
“本案主要涉及土地收儲掛牌出讓及工程項目建設兩個領域，問題較為典型。”浙江省杭州市蕭山區紀委監委駐區檢察院紀檢監察組俞吉春告訴記者，以土地業務為例，開發商為了解熟悉土地情況、爭取土地開發優惠條件，需要城投公司的支持與幫助；城投公司為了使土地不流拍或拍出更好價格，也需要與開發商洽談拍地意向，容易產生違紀違法行為。在某地塊競拍過程中，曹鵬穎就曾幫助某房地產企業“勸退”其他企業，從而幫助其以較低價格競得土地，并收受該企業好處費。
記者采訪了解到，一些城投公司負責人在承接工程項目、工程款結算、提供資金支持和套取國家資金等方面易出現違紀違法行為。如曹鵬穎就在工程管理、驗收及工程款審批撥付過程中為他人謀取利益，并收受好處。
規范融資行為，引入競爭機制，切斷放款方業務員與第三方機構的勾結，防范融資廉潔風險
“定向融資中介機構無非就是幫發行方準備下資料、跑跑備案手續，沒什么高科技含量，輕輕松松就能賺上幾百萬。”在江蘇省寶應縣城市建設投資發展有限公司原總經理楊新軍眼中，定向融資中介業務成本低、收益高。于是，他不再滿足于幫融資中介老板承接業務、收受賄賂，而是找到下屬丁磊、商人殷某某合作，以殷某某名義專門成立了中介公司。
“短短幾年，殷某某本人或實際控制的公司近乎壟斷了縣城投公司定向融資中介服務。”據辦案人員介紹，2022年寶應縣紀委監委在國有平臺融資業務監督檢查中發現異常：楊新軍、丁磊與中介人殷某某相互勾結，規避中介機構遴選機制，將城投公司97%定融中介業務交由其承攬，且巨額中介費未經財務復核直接支付，部門之間相互監督制約機制流于形式。
針對該異常情況，工作人員在多方核查基礎上，與楊新軍開展談話，一舉突破了其心理防線，促使其如實交代問題。
楊新軍、丁磊一方面利用殷某某非公職人員的身份，在“前臺”向備案機構打通關系，獲取融資備案便利；另一方面在“后臺”打內應，避免其他中介公司介入，確保其“影子公司”順利承接業務。2023年6月，楊新軍因犯受賄罪、行賄罪、洗錢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二個月，并處罰金72萬元；丁磊因犯受賄罪、洗錢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七年一個月，并處罰金60萬元。
針對腐敗易發高發的融資業務，杭州市余杭區紀委監委有關負責同志建議：一是要規范融資行為，避免單人單線聯系業務，融資方案應多人會談、科室會商、決策會班子會研究確定；二是適度公開部分融資信息，對債券等公開市場產品要廣泛接受各機構參與，引入競爭機制，避免信息人為阻斷；三是加強與融資放款方聯動，通過融資方廉政告知函和放款方回函的方式，切斷放款方業務員與第三方機構的勾結；四是加強與外地融資信息共享，共同封堵不合規的金融居間服務，防范融資廉潔風險。
推動舉一反三整改、由點及面規范，扎實做好案件查辦“后半篇文章”
記者梳理發現，城投公司腐敗問題多發于以下方面：一是利用“影子公司”充當融資中介，自己隱身幕后，以收取融資中介費的方式收受賄賂；二是“高收低賣”從中謀利，高價收購民營企業不良資產或低價出售優質國有資產；三是勾連“掮客”推高融資成本，違規收取“顧問費”“手續費”“咨詢費”等好處費，接受不法融資中介的拉攏腐蝕；四是違規“拆借擔保”，將高成本舉借的資金拆借給有利益關系的企業，或者違規為企業投融資提供擔保；五是“優親厚友”，違規幫助私營企業主承攬工程項目、違規處置國有資產獲利或利用資金撥付權力吃拿卡要、收受賄賂。
“城投領域違紀違法行為頻現，表明個別公司還存在經營不規范、運作不透明、監管不到位等問題。”浙江省龍游縣監委委員邱偉認為，應從內外兩方面探尋原因。內部控制有缺陷，個別城投公司沒有或不愿建立完善內部制度，給內部流程留下“尋租空間”。外部監督不到位，一些地方對該放的事權“一放到底”，對該管的風險卻沒有管住管好。
在邱偉看來，從傳統的“管人管事管資產”到如今的“管資本”，既要求城投公司提升管理水平，也要求相關部門提高監管能力。地方政府應重點管理城投公司的國有資本布局，規范資本運作，關注資本投資回報，最大限度實現國有資產的保值增值。城投公司應在地方政府的指導下，理順國資監管權責體系，充分應用好預算管理、資金管理和審計等管控手段，促進自身高質量發展。
查處一案，警示一批，治理一域。各地紀委監委推動舉一反三整改、由點及面規范，緊盯城投公司舉債融資、資金出借、對外擔保、資產收購、基金管理、工程建設等重點環節，推動相關部門制定完善相應制度，注重做好懲治腐敗與防范風險統籌銜接，扎實做好查辦案件“后半篇文章”。
堅持警示教育與健全制度同步開展。杭州蕭山城投集團通過開展廉政談話、召開專題民主生活會、觀看警示教育片及旁聽庭審等多種形式，教育引導黨員干部筑牢拒腐防變思想防線。同時聚焦腐敗易發多發的重點領域、關鍵環節、重要崗位，梳理權力事項清單227條，排查廉潔風險點934個，提出防控措施1202條。
壓實主體責任，深化清廉建設。杭州市余杭區紀委監委派駐第三紀檢監察組不斷壓緊壓實城投集團全面從嚴治黨主體責任，推動清廉國企單元建設；推動開展領導班子政治家訪活動，做到常監督、常提醒，營造風清氣正的干事創業氛圍；與工程建設單位、總包單位、監理單位、咨詢單位聯動開展“清廉城投”建設，推動將建設項目打造成為廉潔工程、示范工程。
用數據賦能監督，用監督推動治理。江蘇省句容市紀委監委聯合市財政局建設“聚資產·云平臺”國有資產監管平臺，將房產、土地資產的登記、使用、租賃、處置等業務流程數字化。一方面通過財政業務預警模型，自動推送經營資產長期閑置、合同即將到期、租金欠繳等預警信息；另一方面通過紀委監委“嵌入式”監督模型，比對排查國有資產管理中優親厚友、資產虛假閑置等問題。